郭沫若:新疆新出土的晋人写本《三国志》残卷
2022年11月29日 01:19:16 来源: 天山网
公元一九二四年,新疆都善县曾出土一份晋人写本陈寿《三国志·吴志》残卷,起自《吴书·虞翻传》“权于是大怒”句的“怒”字,终于《张温传》“臣自入远境”句的“境”字。计共八十行,中有残损,存一千九十余字。这份残卷已流入日本,国内幸有影印本流传,我所见到的有两种:一种收入罗振玉编印的《汉晋书影》(一九二六年增订本。
另一种收入中华书局标点《三国志》卷一卷首(一九六二年印行)。前一种原大,第二种缩小,但前一种剪去了残卷第一行的四个残字,是人为的缺陷。关于这一份残卷,张元济在所著《校史随笔》(一九三八年〉中论述甚详,他曾将古写本与宋刊本《三国志》对校,大有收获。张谓“写本略有舛误,然大都胜于宋本”。特别是写本《张温传》中有“大构于丕”句,宋本“丕”字作“蜀”,大背史实。张谓“宋本‘蜀’字实讹,而写本‘丕’字为正,诚可谓一字千金矣!”张氏的核订,至为精确。
我现在所要叙述的新出土的晋人写本《三国志》残卷,是另一种写本,以一九六五年一月十日出土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吐鲁番。新疆同志在吐鲁番的英沙古城之南、距城北苏公塔一公里光景的一座佛塔遗址中发现了一个陶瓮,瓮外有铁镞木箭二十余支,瓮内有写本佛经残卷十三种、桦树皮汉字文书、梵文贝叶两片和其他写本等。在这些写本中就有这一份新出晋人写本《三国志》残卷,存四十行(编者注:其实为41行),凡五百七十余字,中有残缺。内容写的是《孙权传》,存建安二十五年的后半和黄武元年的前三分之二。第一行仅存一“巫”字左侧残划,是原文“是岁刘备帅军来伐至巫山稀归”的“巫”字的剩余;最终一行是“敕诸军但深沟高垒”句至“高”字止。
两种残卷比较,字迹十分类似,捺笔极重,隶书气味很浓厚。但两者决不是一个人写的:第一,行距与每行字数不同,甲种行距较宽,行十四五字,乙种行距较狭,行十六七字;第二,字的结构也有所不同,如“免”字,甲种无变异,乙种均写作“勉”,连“俛”〈俯)字也误写作“勉”,第三,出土地不同,一出在榔善,一出于吐鲁番。从书法的角度看来,乙种的字迹较优于甲种;但从文献学的角度看来,乙种却不及甲种有所贡献。我也曾经把乙种和宋刊本核对过,在文字上彼此小有短长。择其要者,列表如下:
(新出写本) (宋刊本)
“据三州而虎视于天下。” 无“而”字,殆夺。
“潘阳言黄龙见。” “潘“作“鄱”,贻误。
“君生于扰攘。” 下有“之际”二字,较长。
“埋而掘之,古人所耻。” “古人”下有“之”字。
“犹冀言之不信。” “之”作“者”。
“口陈指靡。” “靡”作“麾”,系抄本之误。
乙种“写本所用纸”,有的同志推测:“可能是‘左伯纸’,写本应是《三国志》成书后不久,新疆人民传抄的。”左伯是东汉东莱县人,制纸有名。据说“蔡邕作书,用张芝笔、左伯纸、韦诞墨。”(见《三辅决录》)估计,左伯当是东汉晚期的人。写本用纸究竟是否“左伯纸”,不能肯定。但写本是晋代所书,毫无问题。陈寿仕晋为著作郎,终于御史治书。《三国志》定稿当在西晋时。西晋统治仅仅五十三年,抄本传入新疆,或为新疆人民所传抄,为时当在东晋时代了。就字迹看来,乙种写本当比甲种较早,可能乙种是西晋抄本,甲种是东晋抄本,但相距的年代,毕竟不会太长。(作者:郭沫若 本文刊于1972年《文物》,本网节选了部分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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