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后，太阳似乎更偏爱木垒的大山深处。静坐拔廊房前，自昌吉回族自治州木垒县英格堡乡菜籽沟村远眺冰雪未融的山间，阳光从蒸腾中倾洒而下。听一曲三弦的独奏，在粗犷与豪放的起承转合间，道不尽新疆曲子《断桥》的凄凄切切。虫鸣鸟叫合着大山的回响，让人仿佛置身断桥之上。
新疆曲子，俗称“小曲子”，是西北地区广为流传的一种曲艺形式。新疆曲子以坐唱为主，以三弦、板胡和二胡为主奏乐器，轮递演唱，唱腔音乐丰富。2006年5月20日，新疆曲子被国务院收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菜籽沟村新疆曲子队乐手王吉村（右一）正在弹拨三弦。 记者 王婷 摄
在菜籽沟村，就有一支专门演唱新疆曲子的艺术班。这些爱好戏曲的农民以其声音洪亮，杂糅西北地区方言的传唱形式、生动活泼的表演风格，幽默风趣、活灵活现的人物塑造，及融合了京剧、秦腔、眉户戏、新疆舞蹈等表演艺术特点，将新疆曲子融进乡村生活，带给老百姓欢乐，深受群众喜爱。
三弦弹奏是今年77岁的王吉村的拿手绝活。他大半辈子都泡在了三弦的一弹一挑里。说起三弦，王吉村眉飞色舞。他手里的三弦可是个有历史的老物件了，已经陪了两代人。18岁从父亲手中接过来，几乎每天都要弹奏一阵。这把三弦檀木作柄，梨花木作琴鼓，琴鼓两面蒙以蟒皮，弦三根。琴头是三弦的装饰部分，王吉村把心爱的荷包挂在上面，荷包内装有备用琴弦。后来，琴弦的质量越来越好，王吉村便将香叶装入荷包，当做香包。琴声幽幽，桂馥兰香。古人焚香弹琴，既在香之“恬幽”，更在琴之“清逸”。王吉村在琴头悬挂香包，有异曲同工之妙。
菜籽沟村新疆曲子队农民正在表演剧目《采花》。记者 王婷 摄
细细观察，王吉村的三弦有点不一样，只见那琴鼓下方还安装有半圆形金属薄片。王吉村解释，这是他的“独具匠心”。因琴鼓材质表面较为光滑，长时间的弹奏很容易失去稳定性，产生滑动影响弹奏效果。他设计制作的半圆形金属薄片，恰好可以卡在腿部，为三弦提供支撑点，增强稳定性。
攀谈间，王吉村开始给三弦定音，只见王吉村拿出骨制拨片，固定在右手拇指和食指上，左手轻扶琴杆，用食指、中指、无名指按弦，右手用拇指、食指上骨制拨片弹拨琴弦发音。准备就绪，王吉村挺直腰板，将琴鼓置于右腿上，房间瞬时响起悦耳的琴声。
清脆的音色里，裹挟着明亮和浑厚，高低变化的丰富曲调可搭配多种唱腔。似乎是听到了琴音的召唤，一曲未尽，王吉村的老朋友昌春闻声而来，推门而入。作为曲子队里难得的“好嗓子”，昌春当仁不让，要亮上几嗓子，展示一番。一首混合着《放牛》《小老鼠告状》《梁秋燕》的小曲子“串烧”，被昌春演绎得别有一番韵味。
昌春说，他的父亲曾经是菜籽沟艺术班的成员，他自小便看父亲演出，耳濡目染，从8岁就开始唱小曲子，到18岁跟着艺术班正式上台表演，如今已过去44年。回忆起跟着艺术班走台的那些年，昌春滔滔不绝。《大保媒》《三岔口》《蓝桥会》都是他的拿手曲目。昌春最喜爱一曲多唱，曲目糅合，曲调交融，增加丰富的艺术性。同时，把小曲子、眉户戏串着唱，曲调的变化更考验表演者的功底。
菜籽沟村新疆曲子队农民乐队正在演奏。记者 王婷 摄
曾经的菜籽沟艺术班是十里八乡的“香饽饽”，在那个文化生活相对单调的年代，菜籽沟艺术班给十里八乡的人们带去欢乐和笑声。遇到谁家办喜事，必请菜籽沟艺术班去家中助兴，或在酒席上增添喜庆氛围。那时候，谁家办喜事能请到菜籽沟艺术班，对于主人家可是一件“有面子”的事。一传十十传百，菜籽沟艺术班的名气越来越大，各地都争相邀请，常常出现扎堆、排队的场景。
这几年，菜籽沟村渐渐声名鹊起，“艺术家村落”实至名归。现在，有不少去木垒县旅游的游客，都想去菜籽沟一睹“小曲子”艺术班的风采。
随着时代的变迁，弹奏和演唱小曲子的人越来越少。曲子队年龄最小的也有55岁，平均年龄63岁。但年龄似乎从来都不能阻挡热爱，一声吆喝，好戏便连连登台。
夕阳西下，昌春家一天最热闹的时候开始了。早早落座的王吉村、匆匆赶来的板胡乐手昌平、未进院门先闻其声的金嗓子张秀莲……十几号人吹拉弹唱，一场“好戏”又开场了。
（记者 王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