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选“中国考古新发现” 吐鲁番这处遗址“新”在哪

西旁景教寺院遗址的航拍图。图为受访者提供

　　天山网-新疆日报记者 赵梅

　　“西旁”在哪里？这个曾经出土大量景教文献的遗址有过怎样的历史过往？

　　百年前，德国探险队发布的考察报告，让吐鲁番一处叫“西旁”的遗址被世人所关注。然而，由于德国探险队对这处遗址地址记载不详，西旁遗址究竟在哪里，无人知晓。直到2004年，吐鲁番市文物局（原吐鲁番地区文物管理局）、吐鲁番学研究院工作人员多方查找，西旁遗址才再度出现在人们的视野。

　　2021年起，中山大学与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吐鲁番学研究院联合对西旁遗址进行为期两年的考古发掘，这处遗址的神秘面纱终于被揭开。

　　2024年1月30日，“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学论坛·2023年中国考古新发现”评选结果在北京揭晓，新疆吐鲁番市西旁唐宋时期景教寺院遗址入选。

西旁景教寺院遗址的航拍图。图为受访者提供

　　时隔百年西旁遗址再度出现

　　1904年至1905年，一支德国探险队的到访，让沉睡千百年的西旁遗址展现于世人眼前。

　　这支德国探险队在吐鲁番进行考察时，发现了两座景教寺院遗址。其中，一座位于高昌故城东郊，另一座就是位于高昌区北郊的西旁遗址，德国人在报告中将其描述为“Shuïpang”（西旁，也译为水房或水盘）遗址。

　　他们在这处遗址盗掘了1000余件用多种语言书写的景教文献，包括汉文、叙利亚文、回鹘文、粟特文、中古波斯文等。这些文书被解读后，引起了国际学术界和基督教会的高度关注。人们在这些文书中发现了大量前所未知的内容，除了基督教礼仪文献等内容外，还有医药文献、古希腊哲学著作等，一些文书还出现了汉文佛经、道经与叙利亚文景教文献合抄于同一纸张的情形。

西旁景教寺院遗址考古发掘现场。图为受访者提供

　　这一发现无疑对研究景教历史发展、东西方文明交流互鉴提供了重要线索。然而，按照德国探险队的记载，西旁遗址位于布拉依克一带，但遗址具体的位置在哪里，并不为人所知。

　　2004年，吐鲁番市文物局、吐鲁番学研究院的工作人员从德国探险队拍摄的多张照片中，找出了拍摄于1905年的西旁遗址照片，并由此推断遗址应该在葡萄沟一带。

　　为了确定这一推断，当年11月，工作人员从位于葡萄沟以西4公里的桃儿沟开始，对每个山头进行勘查。走到葡萄沟和桃儿沟之间、火焰山西端南麓的一个山丘旁时，一个向南延伸的小山包，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这个山包与德国探险队所拍摄照片中的西旁遗址非常相像。工作人员赶忙拿出照片和这处遗迹一一比对，所有角度都对比成功——西旁遗址的位置终于确认了。2014年，该遗址被列为自治区级文物保护单位。

西旁景教寺院遗址考古发掘现场。图为受访者提供

　　考古再现景教盛传景象

　　2021年，中山大学和新疆大学启动共建“新疆历史文化旅游资源可持续发展”重点实验室的科研计划，西旁遗址被列入考古发掘计划。

　　2021年至2023年，中山大学与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吐鲁番学研究院联合对西旁遗址进行了为期近两年的考古发掘，西旁遗址的神秘面纱终于被揭开。

　　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教授、西旁遗址考古发掘领队刘文锁介绍，遗址面积约2000平方米，分为岗坡和岗顶建筑两部分。考古工作者在对遗址主体部分的岗顶发掘时，发现了一座结构比较完整、保存状况较佳的景教寺院遗址。寺院由南北并排的3栋东西向建筑和附属建筑组成，除了景教仪式建筑外，还包括厨房、酒窖、寝室等生活设施。综合碳14测年数据显示及有关遗物推测，其使用时间大致为唐代至元代。

遗址出土道经文书残片。图为受访者提供

　　考古工作者发现，寺院遗址的整体布局符合西亚、中亚地区景教教堂的典型“三殿式教堂”布局，建筑技术、材料等呈现出本土传统风格，采用的斗拱等又源自中原传统建筑技艺，“这说明，景教传入吐鲁番后，已经与本地文化融合。”刘文锁说。

　　遗址出土了大量种类丰富的重要文物，包括876件汉文、叙利亚文、回鹘文、粟特文等文书，大量壁画残块，产自中原地区的北宋漆碗和“熙宁元宝”钱币，保存完整的玉雕十字架等。考古工作者在一些文书中发现了汉文佛经、道经与叙利亚文景教文献等合写在同一纸张上的情况，发现壁画残块在风格、绘制技法、颜料使用上跟同时期的本土壁画相似的现象。

　　刘文锁说，西旁遗址的考古发掘反映出，景教曾经在吐鲁番流行，其经典曾被翻译成多种文字，景教文化得到了很好的保留。景教与佛教、道教、摩尼教曾经和睦相处，呈现出多元文化共存、多种文明交流互鉴的景象，“这些考古发现，对于研究基督教历史发展、景教的考古、古代西域语言文字、基督教文献，尤其是东西方文明交流互鉴、中华文明的包容性和开放性等，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遗址出土的壁画残块。图为受访者提供

　　见证东西方文明交流互鉴

　　何为景教？景教在新疆的传播过程是怎样的？

　　景教是基督教的一个分支，唐代从波斯传入中国。景教在古代中国曾被称为“波斯经教”“大秦教”，景教是唐代对其传入后的称呼。

遗址出土的布包文书册页。图为受访者提供

　　景教第一次传入中国的记载来源于西安碑林博物馆收藏的国宝级文物《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根据碑文记载，唐贞观九年（635年），景教高僧阿罗本来到长安，唐太宗派宰相房玄龄率仪仗在西郊迎接。贞观十二年，唐太宗允许他传教，在长安城内的义宁坊造大秦寺，景教由此开始在中原地区传播。

　　新疆地处丝绸之路要冲，景教在唐代从中亚地区传到了新疆的疏勒、于阗、龟兹和高昌等地后，可能是以新疆地区作为中转站，向周围地区传播开来的。

遗址出土的唐代风格壁画。图为受访者提供

　　唐代至元代，景教在新疆地区曾有3个流传区域，即吐鲁番、喀什、伊犁。吐鲁番市西旁唐宋时期景教寺院遗址，就是当年新疆景教遗迹之一。

　　“西旁遗址考古发掘反映出的多种文明交流互鉴现象、宗教中国化现象等，均深刻体现了中华文化独特的开放性与包容性，和其对世界文明兼收并蓄的博大胸怀。”刘文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