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蓖麻油

　　【大地飞歌】

　　韩国华

　　“给你带了一壶炒菜油。”周末的一个早晨，还在睡梦中的我接到阿扎提的电话。不一会儿，见我睡眼惺忪的模样，他笑着说：“这是蓖麻油，香得很。我急着去连队，就不和你多说了。”还没等我说声谢谢，他已骑着电动车飞驰而去了。

　　阿扎提是我的结对亲戚巴哈牙提的弟弟。今年古尔邦节，我受邀去巴哈牙提家做客，恰巧他在。那天，我们聊得很开心，也正因这次见面，我与阿扎提也成了亲戚。此后，他和他的朋友有需要咨询法律问题时，都会打电话给我，我也尽己所能提供帮助。

　　没想到，阿扎提把这些举手之劳记在了心里，这壶蓖麻油里盛着他满满的心意。

　　闲暇时间，我专程去拜访阿扎提。刚进他家，就闻到了蓖麻油的炒菜味儿。“我给你的蓖麻油用着呢吧？”“用着呢，挺香的。”我点点头，与他相视而笑。

　　吃饭时，阿扎提讲起了他年少时的趣事。小时候，在他家屋后种着一大片蓖麻，“有的蓖麻叶子大得很，就像一个大巴掌。”他说，每到下雨时，他就和小伙伴们钻到蓖麻叶下面，听雨哔哔叭叭地打在叶子上，有时还会调皮地折下叶子接上雨水“扔水”玩。

　　“不要光听他讲，赶紧吃几口，蓖麻油炒菜好吃得很。”阿扎提的妻子热情地招呼我。看着满桌的饭菜，我心里暖洋洋的。他们或许不知道，蓖麻油于我而言，不仅包含了童年的快乐，还承载了长辈们对我的爱，更是难忘的家乡味道。

　　在我山西老家的地里也曾种过蓖麻。蓖麻的花蕾像小包子，有红有黄，花朵一开，我就跑去菜地里摘下来夹在书本里，之后再认认真真地写上种类、名称，时间久了，蓖麻的花就做成植物标本了，读书时还可以当做书签用。

　　而童年的乐趣远不止于此。蓖麻刺有点扎手，男孩子们尤其喜欢拿着蓖麻追着扎女孩子，被追上的女孩子衣服、头发上会被粘上蓖麻，那小小的刺尖扎在身上又疼又痒，很是恼人。于是，打闹声、哭笑声连成一片。

　　在那个食用油种类不多的年代，我们那里家家户户炒菜用的多是蓖麻油。每次母亲仅仅是往锅里倒那么一点点儿，油一旦热起来，站在院门口都能闻到油香味儿，这香味儿像是妈妈叫吃饭的“召唤令”，还在门口玩耍的我来不及和小伙伴告别，就一溜烟跑回了家。

　　午饭后，姥姥喜欢和村里的老人们坐在大门口纳鞋底。纳鞋底用的是大号针，即使很用力，也很难拔出来。但是姥姥有窍门，她把大针往蓖麻油里蘸一蘸，不费劲儿就扎进鞋底了。我小时候很少买鞋，穿的都是姥姥做的布鞋，她纳的鞋底一点也不硬，鞋面用的是当时时兴的灯芯绒布，每当我穿着布鞋走在校园里，总能引来同学们羡慕的目光。

　　遗憾的是，姥姥去世后，纳鞋底的场景再没有了，布鞋也换成了商场买的鞋。而我却依旧眷恋那样的时刻，宁静、欢乐、轻松，美好的希望像蓖麻油的香味儿一样升腾……

　　饭后，阿扎提带我参观他家阳台，货架上满满地摆放着蓖麻油。“看，这些都是要直播卖的货。”听到“直播”二字，我眼前一亮，对眼前这位庄稼汉刮目相看。

　　其实阿扎提去年种棉花收入不少，也是个比较富有的农民了。但他热爱新鲜事物，想法多，便和几个哈萨克族兄弟合伙在网上直播卖农产品，蓖麻油就是产品之一。

　　“销量好得很呢！我还准备明年开个种地的直播。让网友们看看我们在新疆种地有多牛！”阿扎提对我畅想着未来，并指着摆放在客厅的手机支架说，“要是去地里搞直播，设备还得增加些。人手也得增加，实在不行就得把山上的舅舅也叫下来一起干。”他似乎胸有成竹，早规划好了一切。

　　从阿扎提的口中得知，在他周围还有许多像他这样的新时代农民，会种地、会新媒体直播，靠着实干笃行，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我由衷地为阿扎提高兴，愿他的事业像蓖麻油一样香飘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