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的新春

　　青阳

　　喀什的年味是顶着中国红出场的——大红灯笼最先从积雪的树梢挂起，然后，马路两旁的灯杆上，中国结形状的灯也挂起来了。

　　古老的喀什触碰到年的心跳，花样翻新，令人应接不暇——溜冰、滑雪、舞龙舞狮、贴年红、闹花灯……混搭一起，足足热闹两个多月。

　　喀什春节年味的这些变化，再没有比我的朋友李亚林感受更深的了。

　　李亚林原籍河南，现为喀什市书法家协会秘书长，近些年多在喀什市过春节。当地居民早已习惯了春节家家贴年红，酷爱舞文弄墨的他，便在每年春节来临前夕，组织书协的同事一起下基层为村民写春联、送春联。

　　2021年春节前夕，疏勒县疏勒镇、巴仁乡的村民早早地在活动现场等他们了，生怕去晚了“抢”不到春联。小广场上，到处是人，像赶巴扎一样热闹，就连那些流动摊贩也被吸引来了。书协的老师们笔墨不停地写，每写完一副，墨汁还未干透，便被村民“抢”走了。

　　这年春节前的一天，李亚林遇到一件哭笑不得的事情。当天下午，喀什市书协带去的红纸全都写完了，只剩下刚写好的最后一副春联，好几户人家眼巴巴地盯着它，谁都不想放弃，最后经过协调，几家人把春联拆开平分：一家上联，一家下联，一家横批，每家都沾上了节日的喜气。一户没“抢”到这副春联的村民建议说：“要不，让老师把春联上的话直接写到我家门上吧。”

　　李亚林的老岳父吐尔逊老人家住巴楚县阿克萨克马热勒乡阿克库木麻扎村，距离巴楚县差不多50公里。而巴楚县，距离喀什市200多公里，开车一个来回就得五六个小时。

　　李亚林说，两年前，自己婚后第一次带着笔墨上门给老岳父写春联，却把老人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街上卖的东西，自家女婿也能写，很是震惊。待李亚林写完春联后，跟妻子开丽比努尔分送给亲戚和邻居们，看着他们羡慕的表情，吐尔逊老人很为女婿骄傲。

　　也许是年红带来的仪式感，吐尔逊老人的家人一到春节就开始宰羊、杀鸡、做抓饭、买年货、贴年红。

　　开丽比努尔家是一个大家族，亲戚加起来有20多口人，奶奶年纪最大，是一位百岁老人，老人家儿孙满堂，承欢膝下，精神依然矍铄。

　　按中国传统的春节习俗，晚辈要在正月初一给长辈拜年。2021年春节正月初一清晨，李亚林早早起床，跟开丽比努尔一起收拾东西，准备带孩子给岳父一家拜年，结果还没等出门，便听到门铃响，打开门一看，老岳父吐尔逊带着百岁奶奶，还有众多亲戚扛着一只羊，齐刷刷地站在自家门外，给他拜年来了。

　　李亚林站在门口，紧张得手足无措。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长辈给晚辈拜年，他赶紧把亲戚们往屋里让。

　　吐尔逊老人进屋后，看着李亚林局促不安的样子，解释道：“我嘛，想着你的娃娃还小，最好不要来回跑，我跟阿帕过来给你们拜年，也是一样的嘛。过春节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谁先去谁家拜年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高兴地聚在一起过年。”

　　听岳父这么说，李亚林顿时释然。他跟吐尔逊老人开玩笑说：“在我们的传统里，过年的时候，长辈要给晚辈发压岁钱，才能驱邪禳灾。外公还要给外孙送灯笼，门口挂上外公送的灯笼，孩子来年就会聪明伶俐。”

　　吐尔逊老人一听，立刻站了起来，一边翻自己的口袋，一边说：“啊，那我把压岁钱先给了，然后马上上街买灯笼。”老人认真的样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那天，20多人挤在李亚林家不算宽敞的客厅，大家围坐一起拉家常，欢声和笑语，几乎将房子撑破。

　　后来，李亚林对我说：“虽然，过春节的一些习俗被打破了，可是，我们一家人的生活依旧充满温情。”

　　今年春节，喀什市的东湖依旧有新春花灯会及焰火表演。想到去年吐尔逊老人一家没赶上看，李亚林打算早早地邀请全家人一起去。

　　冬寒尽处早春生。看完新春花灯后，春天就来了。接春之后，冬寒渐散，人间渐暖，人们的日子一定会像鲜艳的中国红一样，越来越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