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胸膛的印章

　　惜妍

　　前些年，我在伊宁市商务部门工作，负责接待外省客商，经常去其他省份出差，乌鲁木齐地窝堡国际机场便成了中转地。我时常像个导游，给投资商介绍新疆首府的情况——

　　“乌鲁木齐，听说也叫亚心之都？”客人问。

　　“是的，它处在亚洲大陆的地理中心，具体地理标志位于乌鲁木齐县永丰乡包家槽子村。”我答。

　　“乌鲁木齐的意思是优美的牧场，那这里有牧场吗？”客人继续问。

　　“有南山牧场，天山天池旁也有牧场。不过，我们伊犁有更大的牧场！距离这儿700多公里。”我接着回答。

　　外界对于新疆的认识，除了沙漠、驼铃与胡杨、绿洲外，最深的印象便是最大城市乌鲁木齐。毫无疑问，它是认识和了解新疆的第一窗口。新疆的“疆”字右半边，天山是中间的一横，而乌鲁木齐就位于这一横的枢纽位置。冰川融水浸润出高山牧场，镌刻在天山的胸膛。

　　历史上，用深刻的文化考察眼光对乌鲁木齐进行审视的人，首推纪昀。这位翰林院侍读学士流放到乌鲁木齐，曾写下160首杂诗，从风土、典制、民俗、物产等6个方面，对乌鲁木齐作了全面细致的描写。

　　改革开放40多年来，乌鲁木齐已成为丝绸之路经济带核心区重要节点城市、重要国际航线中转站；是中国连接中亚、南亚地区，乃至欧洲的陆路交通枢纽。

　　红山公园里的红山塔是这座城市的象征。20世纪90年代初，我在乌鲁木齐上大学时，经常来到这里。登至山顶，城市景致尽收眼底。

　　沿友好路一路前行，途经后来随着刀郎歌曲《2002年的第一场雪》而声名远扬的八楼。歌词中，“停靠在八楼的2路汽车”的八楼是一个公交站名。可2路公共汽车怎么会停靠在八楼？原来，坐落于此的昆仑宾馆曾是20世纪50年代乌鲁木齐市最高的楼，因有8层，所以宾馆以及附近的地方也被人们习惯地称作“八楼”。

　　多年前，乌鲁木齐有个别名叫“红庙子”。据《话说乌鲁木齐》一书记载，乾隆四十四年（公元1779年），红山上有一座玉皇庙，时常举办热闹的庙会。如今，红庙子早已是历史烟云，仍以各种传说、故事流传于民间。比如，现在的老伊犁人仍把来乌鲁木齐的客人称为“省客子”“红庙子”，即为省上来的客人，红庙子来的客人之意。

　　多年前，伊犁还不通火车，最大的南北疆中转站是乌鲁木齐市碾子沟长途汽车站。坐班车从伊宁市到乌鲁木齐市，得花两天时间。如今，乌鲁木齐市到伊宁市700多公里的距离，乘飞机只需50分钟、火车9个小时、动车6个小时。过境公路一侧，便是乌鲁木齐经济技术开发区（头屯河区），高铁站就在平顶山下西南方向二三公里的地方。毗邻车站一侧的万达广场带热了整个区域的商业，已成为城市发展的新地标。

　　我在乌鲁木齐上大学期间，周末时常去明园一带的旧书摊淘旧书，到小西门批发市场买衣服，在校门外的马路边唱卡拉OK，聚在人民广场、大小十字附近的迪厅跳舞……

　　有位同学曾经认真地问过我：“你说，我们毕业后走出乌鲁木齐市的幸福路，会幸福吗？”如今的他，生活在石油之城克拉玛依很幸福，我在伊犁河畔也很幸福，分布于天山脚下东西南北的同学们，都成了扎根在南北疆大地上的棵棵白杨。

　　2016年，乌鲁木齐市举办第六届中国西部散文家论坛暨“天山笔会”。随团队到达坂城采风的我，站在开满粉色荞麦花的田地里，仰望慈父般的博格达峰，它的身姿，在阳光下闪烁着白银般的光泽。

　　诗人沈苇在这里生活了多年，为这座城市找到了恰当的表达方式：

　　“让我写写这座城

　　整整八年

　　它培养了我的忍耐，我的边疆气质

　　整整八年，夏天用火，冬天用冰

　　以两种方式重塑我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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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八年，我，一个异乡人，爱着

　　这座城，为我注入新血液的城

　　我的双脚长出了一点点根，而目光

　　时常高过鹰的翅膀

　　高过博格达峰耀眼的雪冠……”

　　我认同沈苇用诗歌为乌鲁木齐下的定义——这是一座无比包容的城市：南腔北调的语言，五湖四海的餐食，流光溢彩的大巴扎……无论哪里来的人，生活在这片疆域，都是走在天山脚下。

　　这座曾闪烁过我的理想、留下过欢笑与眼泪的城市，让我总是忍不住向它道一声：“你好，乌鲁木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