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2023-04-10 11:11:06 来源: 天山网-新疆日报原创
韩国华
没来新疆之前,我对“故乡”是没有什么概念的。但我的少数民族朋友们却让我对它有了全新而开阔的认识。
不久前,我去看望结亲户巴哈牙提,碰巧遇到了他的朋友革命列克。聊天得知,革命列克的家曾在南疆阿克陶县,从出生起,他就跟随父母,在帕米尔高原上的铁日孜窝孜牧业点转场游牧,10年前才搬到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七师居住。
听闻我来自山西,对新疆的一切事物充满好奇,革命列克向我声情并茂地讲述了在高原上生活的经历。“小丫头,你不知道吧?转场一次就要搬家一次。那场面壮观得很呢!”转场中,女人们负责运输被褥、日用品、食物和毡房,男人们则驱赶着牛群、羊群前行,他们顺山而下,浩浩荡荡,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革命列克已经不记得转场多少次,更不记得搬过多少次家。他说,当毡房搭建起的那一刻,就有家了。
去年,革命列克的老乡阿尔西在政府易地搬迁政策的扶持下,要离开牧场,搬迁至新的居住点。故土难离,阿尔西感到悲伤,于是给革命列克打电话诉说心中不舍。“别难过,这是要过新生活嘛,好得很呢!”让阿尔西没想到的是,电话这头的革命列克并未和他一起感伤,而是讲述着自己在城市小区里居住的种种便利,夸赞现在的好日子。阿尔西大概不知,这些年的生活已让革命列克对故乡有了新的理解,在他内心深处,故乡已不再是那个小小的毡房,而是开启新生活的地方。
看着革命列克的变化,我陷入了沉思。回想过往,我从读书开始,心中的故乡一直停留在我家方圆30公里内。也因此,我对故乡的理解并不深刻。
也许在命运的长河中,我注定是一个行者,不远千里从山西来到新疆。在异乡的这三年里,当遥远的距离成为亲情的羁绊,当时空的阻隔让团聚成为奢望,我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脚下虽有万水千山,也远不过我对故乡绵绵不绝的牵挂和思念,以至一些随处可见的景致都能让我联想到故乡山西。
记得有一次去连队检查工作,透过车窗望去,路的两旁是一望无际的棉花地,那些棉花苗儿在仲春的暖阳下,在柔柔的风中,开始生长,它们像一个个急着赶路的行者,踏上征程,势不可当地落脚于土地上,每一粒种子都饱含着春天的希望,每一株棉苗都蕴含着生命的潜力。
小时候,父亲常骑车带我穿梭于乡间小路,青草的香味、泥土的芬芳、玉米苗的翠绿、柳树上碧珠般的嫩芽儿,细雨的浸润又赋予了它们灵动,个个都生机勃勃,即使道路泥泞也不影响愉悦的心情,儿时的欢乐就是那么纯粹简单。没想到,时隔多年,在新疆也感受到了这份美好。
走进公园,看到少数民族朋友们在音乐的伴奏下翩翩起舞,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我被这种快乐感染,自己也仿佛置身于家乡的小广场。那一刻,我是多么怀念亲人,不由自主地拨通了家人的电话,和他们聊着这里的一切。是啊,距离不仅可以产生美,还可以让亲情更纯粹。
在新疆工作的三年里,我结识了不少朋友,收获了可贵的民族情谊,也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追求梦想的积极力量,更亲眼见证了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
故乡是什么?多少个深夜,我思考着。过年回家,巴哈牙提大叔发来祝福信息,米日古丽小妹打来问候电话……有时睡觉还会梦到和他们团聚的美好时光,而回到新疆,又常一觉醒来,以为是在山西的家里。故乡既是山川、风物,也是亲情、友情与灵魂所在,不管身处何地,一块石头,一个朋友,一棵树,那些可以寄托情感牵念的便是故乡。
“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又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唐代诗人刘皂的这首诗,真实概括了我现在的处境和心情,有无奈,但更多的是释然。
能够拥有两个故乡的人,应该可以收获世间双倍的思念吧。